第27任校长 凑 长博
今天，在京都大学的各个学部完成学士课程的2,950名同学将正式迎来毕业典礼，恭喜大家。我谨代表作为来宾的井村裕夫前校长、作为列席成员的理事、相关的部门领导及京都大学的所有教职员工和在校生向你们表示由衷的祝贺。在今天毕业之前一直支持并鼓励大家的各位家长和亲属想必也非常高兴。我谨代表所有毕业生表示衷心的感谢和祝贺。在自1900年举行第1届毕业典礼以来的122年里，包括各位在内，我们共送走了22万230名京都大学毕业生。
在新冠病毒传染病大流行这一空前的疫情之下，同学们在受到严格制约之中，度过了几乎一半的学生生活，这是一种此前完全无法预料的经历。不能随心所欲地自由进入校园；大部分授课都采用在线方式；俱乐部和社团活动自不待言，连日常和朋友们的有趣对话也无法自由地进行，那一定是一段非常难受的日子。尤其是大部分一个人租房住的同学，一定曾感到非常焦虑吧。在这种意外局势下，大学方面也采取了各种各样的措施来帮助大家，有时还不得不对大家提出非常严格的要求。但是，同学们真的非常努力地克服了这种困难局面，迎来了今天这个毕业的日子。我与所有教职员工在对此表示敬意的同时，再次由衷地向大家表示祝贺。
虽然在此次漫长的新冠疫情期间，大部分大学课程都采用了在线授课方式，但想必同学们都已高效地获得了必要的信息和知识，有时甚至还可能比面对面授课效果更好。这种情况不仅出现在大学的课程中，在大家与朋友和伙伴的日常交流中也是一样，使用社交网络等方式的比例应该已远远高于直接面对面的对话或讨论了吧。人类是一种会逐渐习惯适应新情况和新环境的生物，这些交流方式或许会变得越来越普遍。但另一方面，人们可能也会感到隐隐约约的担心，即自己或许正在因为人与人之间直接面对面的交流受到制约而失去某种重要的东西。我们通过共享真实空间和时间，不仅会利用视觉和听觉，也就是摄像头和麦克风，还会利用所有的感觉和意识，在不知不觉间感知现场的各种信息，将其整合后进行交流。想必在这种物理现实中，应该会产生对他人的同感、即共情，以及同理心、对他人的思维和感情的理解及关爱。
过去，出生于匈牙利的经济人类学家迈克尔·波兰尼（Michael Polanyi）曾在他的著作《默会维度（The Tacit Dimension）》中说过，人类知识往往是通过未用语言明确表达的暗自理解来获得的。这种现象简单地被表述为“We can know more than we can tell（我们知道的要比所能言传的多）”，后来这种观点被称为“波兰尼悖论（Polanyi's Paradox）”，它指出了人类的认知和理解与人工智能（所谓的AI）的学习模式之间的差异。确实，或许事实是，比起通过语言表达和文字等明确表述的信息，每个人未必露于表面的感情和心思等会对我们的学习和知识获取产生更大的影响。也就是说，在肢体交流过程中，同学们获得的信息要远远多于被明确告知的知识和信息。这些暗示性信息可能会作为同感或同理心等在潜意识里留存较长的时间，培养你们的感受性和思维，并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浮现于脑海中。“We can know more than we can tell”应该就是这个意思。我非常希望在学习与成长的最重要阶段曾有过与他人直接面对面的交流受到限制的困难经历的同学们能重新想起默会知识的重要性，并在今后重视人与人之间细腻而又丰富的关系。
话说回来，同学们即将毕业的2022年也是京都大学建校125周年，是值得纪念的一年。我想借此机会简单地介绍一下你们即将离开的京都大学是一所有着怎样历史的大学。在明治维新18年后的1886年，日本第一所国立大学在东京成立，曾被称作“帝国大学”。在日本希望成为现代国家的背景下，它的目的是培养国家官员和技术人员等人才。然而，随着此后西欧学术文化引进的快速推进，日本应独立发展学术研究和高等教育的势头高涨，在第二代伊藤博文内阁的文部大臣西园寺公望等的努力下，1897年根据敕令在此地设立了京都帝国大学。与此同时，原帝国大学更名为东京帝国大学。据说后来作为“最后的元老”为日本现代化事业鞠躬尽瘁的西园寺公望是一位年轻时曾于索邦大学（Sorbonne University）留学的国际派文化人，他曾认为“应在远离政治中心的京都之地建立一所大学，作为真正探求真理并研究学术的自由而又新颖的学府”。
当时的京都帝国大学是作为综合性大学设立的，由理工科大学、法科大学、医科大学、文科大学这4所分科大学构成。后来，理工科大学在1914年被拆分为理科大学和工科大学，随着规定学部制的大学令的施行，在1919年被划分为理学部和工学部，同时，法科大学被划分为法学部和经济学部。目前，包括农学部、教育学部、药学部、综合人知学部，采用10个学部的体制。
第一任校长木下广次在第一次入学宣誓仪式的告示上说，“本大学既不是帝国大学的分校，也不是大学的缩小版，而是一所完全独立的大学。（中略）学生应以自重自敬为宗旨，坚定自主独立的决心”。基于这一建校宗旨，京都大学根据德国柏林大学早已在实施的“在研究中进行学生教育”的洪堡理念，作为日本第一所研究型大学，迄今为止已书写了125年的历史。我希望同学们记住，自己也参与了这段悠久的历史传统。
完成了京都大学学士课程的各位同学终于即将踏上新征程，走向更高端的研究世界或现实社会。在开启新征程之际，和去年的毕业生一样，我想将100多年前出版的由加拿大的蒙哥马利（L.M.Montgomery）夫人所著的小说《绿山墙的安妮（Anne of Green Gables）》里的主人公安妮·雪莉的话送给大家。
“I love bended roads. You never know what may be around next bend in the roads.”
我最喜欢有转角的路。拐过下一个转角，究竟会是怎样的风景、会遇到怎样的人、会有怎样的事件在等着，这些都会让人兴奋又忐忑。在这部大型长篇小说的暗线中一以贯之的就是对人生与自然的无拘无束的无穷好奇心和对他人的无限同理心、以及极端开朗的乐观主义。想必同学们未来的人生路上也会出现许多转角，我认为你们不必抄近道或走捷径，也不必害怕绕道或走弯路。苹果公司创始人之一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曾在斯坦福大学毕业典礼上发表演讲时说过下面这段话。
“The only way to do great work is to love what you do. If you haven’t found it yet, keep looking until you find it. Don’t settle（成就一番伟业的唯一途径就是热爱自己的事业 。如果你还没能找到让自己热爱的事业,继续寻找,不要放弃。）”
而且，他还用“Stay hungry, stay foolish（求知若饥，虚心若愚）”这句名言结束了演讲。我认为，“foolish（愚）”这个词就有不必“clever（聪明）”、无惧绕道的意思。
最后，我强烈地建议大家尽可能在年轻时体验一下海外的生活。我自己就是在美国的实验室里度过了20多岁的时光，每一天都与来自世界各国的同年龄段的年轻人一起相互切磋。我认为，直到40年后的今天，这种经历一直都在对我的人生道路和思维方式产生着重大影响。同学们未来人生的转角前方，一定会有很多次与重要的人物的邂逅在等着。而且有时候，与预想不到的人们的全新邂逅最终将会塑造你们的人生。同学们未来的前进道路可能是更高阶的持续研究，也可能是现实社会里的新生活，我由衷期待每位同学都能作为一名具备了健全的批判性精神、对他人的细腻的感受性和同理心、以及自由而极端开朗的乐观主义的独立的社会人展翅高飞，并以此作为我的祝词。
最后，再次表示衷心的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