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學年度入學典禮 致辭(2021年4月7日)

In other languages

第27任校長 湊 長博

湊総長

  去年因為新冠病毒疫情擴大,而未能舉行諸位的入學典禮,實在令人遺憾。雖然晚了整整1年,但是今天總算能夠在這裡與大家面對面舉行了入學典禮,我與來賓山極壽一前校長、列席的理事、相關部門領導以及京都大學的全體教職員感到由衷的喜悅。我要再次恭喜大家考進京都大學的大學部、研究所。雖然疫情尚未完全止息,無法邀請同學們的家人們來到這裡,但是終於能夠直接對著大家講話,真的感到非常高興。

  自去年以來,人們的社會活動因新冠病毒疫情大流行而大受制約的異常情況持續了很長時間。同學們也自入學以來無法自由進入校園,並且不得不以線上方式上幾乎所有的課程。尤其是大學新鮮人的各位,原本期待的結識新朋友、參加康樂部和社團等課外活動,也一直無法如願,想必每天都充滿焦慮與不安。而一直支持鼓勵著同學們的家人們一定也非常擔心吧。我要對即使在這種嚴峻環境下,依然養精蓄銳堅持到今天的各位表達由衷的敬意。

  根據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報告顯示,截至3月,全球已有約1億3000萬人感染新冠病毒,死亡人數超過270萬人。像此次這樣,由人類首次遇到的病原體引起的傳染病,被稱為新興傳染病。即使僅著眼於相對較近的期間,人類也已遭遇過多次新興傳染病,包括後天免疫缺乏症候群(愛滋病)、伊波拉出血熱、嚴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SARS)、中東呼吸症候群(MERS)等。這些病原體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若從結論來說,答案就是野生動物。原本在各種野生動物身上共存的病原體,因為某種契機傳染給人類,然後又發生適應變化最終開始人傳人。實際上,現在許多被認為是人類特有的傳染病,例如麻疹、結核病、天花、流行性感冒、百日咳等,也被認為是在數千年前到1萬年前這段期間,由牛、豬、鳥等動物傳染給人,且最終變成只在人與人之間傳染的疾病。這段期間對應的是人類在舊大陸開始人口稠密的農耕定居生活,馴養牛、豬等野生動物的時期。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賈德·戴蒙(Jared Diamond)教授在他那本有名著作,《槍炮、病菌與鋼鐵:人類社會的命運(Guns, Germs, and Steel: The Fates of Human Societies)》中提到,這些人類的傳染病是來自被馴化的動物們的「致命禮物」。雖然舊大陸的人類在之後的幾千年裡,對這些病原體有了一定的抵抗力,但是直到現在,除了天花以外,大部分的病原體都還未被徹底消滅。

  舊大陸的人類從1萬多年前開始往新大陸移動,並且在那裡定居下來。然而眾所皆知,在大航海時代,新大陸的阿茲特克帝國及印加帝國因為少數擁有戰馬與鐵槍的歐洲人的侵略,在16世紀滅亡。根據賈德·戴蒙的說法,其實在帝國滅亡的更早之前,新大陸土著的人口就已經大幅減少了,其主要原因就是舊大陸人帶去的傳染病。例如,在現在的墨西哥地區,新大陸人口原本有2千萬之多,卻因為舊大陸人帶去的天花的大流行,估算銳減到160萬人。推測是因為當時的新大陸土著既不是過著人口稠密的農耕定居生活,也沒有飼養家畜,因此對第一次遇到的來自動物的傳染病毫無抵抗力。說病原體大幅改變了地球的人類史並不為過。雖然這次的新冠病毒也被推測來自蝙蝠等野生動物,但尚未獲得證實,然而,跟過去的天花等最大的不同在於,在近年來全球化風潮下,短短幾個月就在地球上的所有人類中傳播開來,而不是幾百年。現在,大家正熱衷討論後疫情時代的社會狀態,然而試著思考人類與傳染病之間長達數萬年的漫長爭鬥與共存的歷史,也或許並非毫無意義。

  京都大學是創立於1897年,有著120多年悠久歷史的大學,諸位並非第一屆經歷入學典禮取消的學生。不說戰前的帝國大學時代,至少在戰後成為新制大學後,入學典禮就實際被取消過一次。那已是半世紀前,1969年的事情。當時是一個學生力量受到全世界矚目的震盪時代,巴黎、柏林等歐洲各地都出現了由大學生主導的大規模示威活動,在日本的許多大學也發生著所謂的學生運動,京都大學也不例外,1969年當時,整座大學被路障封鎖,那一年的入學典禮因為一些學生的闖入,舉行短短10秒鐘就結束了。其實,我正是在那一年進入京都大學就讀的,有過與同學們相同的經歷。入學後也有將近一年的時間無法進入大學,那時當然還沒有像現在這樣的線上系統,所以連課也無法上。因為我是從外地來到京都,第一次一個人在外租屋,所以我非常能夠理解同學們在過去這一年裡的不安與焦慮等心情。雖然我最終還是沒有經歷過入學典禮,但是能夠在半個世紀後的今天,跟有過相同經歷的各位同學談起這件事,感慨萬千。所以今天,我在回憶當時情景的同時,也要跟大家提出兩個建議。

  第一個就是要花時間閱讀。人們說現在是資訊化時代,網路上充斥著大量資訊,可以跨越時空輕易取得。現在或許有很多機會透過電腦、平板電腦接觸文字訊息,但是,閱讀不僅僅是獲取資訊的手段。有位名叫中村文則的年輕芥川獎作家,他說過,「讀書的樣子很酷」,這大概指的是讀書的人與寫那本書的人之間產生了情感交流,而從閱讀那本書的人身上流露出來吧。那位中村文則先生寫道,「在我獨自一人悶悶不樂地待在公寓的大一時期,第一次讀了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地下室手記》後,感覺人生彷彿有了大方向」,「如果沒有遇到他的小說,或許曾經鬱鬱寡歡的我已經不在人世,或者或許不會成為作家」。其實,我也是在大三時,遇到弗蘭克·麥克法蘭·伯內特爵士(Sir Frank Macfarlane Burnet)所著名為《Cellular Immunology(細胞免疫學)》的書。伯內特爵士是建立現代免疫學理論的免疫學先驅,並於1960年獲頒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當時我是以學習英文的心態很認真地讀它。那是一本共分13章的巨著,唯有對癌症與免疫學進行研究的最後一章不知何故非常短,只有這樣的結論,「雖然我相信癌症免疫這種東西,但遺憾的是,目前所知幾乎是零」。那之後,第13章的內容一直縈繞於心,畢業後不久我獲得留學的機會,在美國的研究室裡開始了有關癌症與免疫的研究。

  我認為25歲之後整整3年在美國生活的經驗,對我後來的人生道路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如果我沒有在學生時代讀到伯內特爵士的書,並受到啟發赴美留學,我想我的人生應該會是另一種樣子吧。因此我的另一個建議就是,儘可能在年輕的時候嘗試出國。和我關係非常好的建築家安藤忠雄先生也常說同樣的話。學生時代與建築無緣的安藤先生,在立志靠完全自學成為建築家的20歲出頭時所做的事情就是,花了3個月的時間爬行般走遍整個歐洲。他說他省吃儉用地,每天在各座城市間,用自己的手實際觸摸、親身感受各種遺址與建築群。這個經歷無庸置疑地,最終促成了讓世界為之讚歎的獨特的安藤建築世界的開展。聽說安藤先生當時的閱讀量也非常驚人,建築史學家三宅理一先生在他所寫的《安藤忠雄——為建築而生》這本評論性傳記中寫道,「少年時代討厭讀書的他不知何時整個轉性,20幾歲的安藤可說就是個書呆子」。想必有同學有過海外旅行的經驗,但是重要的是,時間再短也要在全新的環境中實際生活看看,或許會發現一個意想不到,全新又堅強的自己。

  今後諸位帶著自由的心開拓自己的道路後,毫無疑問地,會形成每個人各自前行的道路。為此,京都大學將盡可能地提供支援。雖然同學們經歷了辛苦的一年,但是希望大家都能夠將這種經歷化為未來的資糧,度過從現在開始的大學生活與研究生活。

  再次恭喜大家。